贾琏丝毫也不知情,还以为自己成功将那匹妄想登堂入室的狼拦住了,一时心中颇为欣悦,连忙公务时都多了几分洋洋自得。看的牛婉心中诧异,这日不禁笑道:“二爷这是怎么了,这几日这么高兴?”

贾琏不好与她说是水溶的缘故,只含糊道:“不过是些外面的事罢了。”

一时又想起来,问她道:“老太太这几日把史妹妹接了来,史家就无人说些什么?”

“哪里有人说什么,”说到此话,牛婉也登即蹙了眉,轻叹道,“老太太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二房那边儿打擂台呢。”

“这是何话!”贾琏登时一愣,“史妹妹也是有亲事在身的,不是之前已经定下了卫家的公子——”

“话虽如此说,”牛婉轻声道,“只是宝玉毕竟只是个五品小官之子,自己又无一点上进之心,日日只在姐妹堆中作耍。前几年还闹腾出袭人那出事,只怕这京城中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愿把女儿嫁过来呢。那些个愿意的,又是趋炎附势、毫无家底根基的,老太太哪里肯?”

说起来,哪个比得了史家一门双侯,风光更与别家不同。这几日她冷眼看着,贾母将湘云安排在了黛玉原先住的地方,离宝玉那里近的很,竟连一点男女大防也无,看着着实不太妥当。

“你原该劝的才是,”贾琏跌足叹道,“卫若兰是个好的,人才模样都是一等一,哪里是宝玉比得了的?若是连累了史妹妹,或者教她的夫家得知了,可如何是好?”

“何曾没劝过?”牛婉闻言也不由得苦笑,“只是老太太心下拿定了主意,哪里听得进人劝。虽则宝玉如今美丑也分不出来,也不如之前那般喜欢亲近女孩儿,却与史妹妹脾气有些相投,天天一处玩去。我这心里,竟是一点办法也没了。”

夫妻俩正说着,忽见奶母抱进了贾莛来,忙将其接过来抱于怀中。贾莛生的粉雕玉琢,小胳膊都如莲藕般粉嘟嘟圆鼓鼓,如今正学着走路,哪里肯乖乖待在人怀里?因而使劲儿蹬着两条小腿,拼命想要下地。

贾琏看了自家的胖儿子,心中也是不胜欢喜。忙将他放到地上,看着他趔趔趄趄走几步,正扭过头来欲向父母炫耀之时,一个不经心,便在那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把小孩儿整个人都吓得懵了,怔怔地看着父母,瘪瘪嘴泫然欲泣。

贾琏笑的不行,直到牛婉嗔怪瞪了他一眼,这才把地上眼泪汪汪的团子抱了起来,安安稳稳又放进了怀里。

这一年的春日,贾府中仍是一派春光明媚的好景致。行于花阴之下,坐听莺啼雀鸣,倒也是人生中一大乐事。

只是落在宝玉眼中,却不免多了些落花流去的悲惋之叹。想当年□□十分之时,与姐妹们同立在花枝下作诗,林伴薛随,是何等的fēng_liú快活!却如今,再分不出红颜白骨,只得望着这满园的美景孤寂凋零,也再等不来咏叹之人。

这般想着,不由得又生了些痴意,在那草丛上洒了几点泪。

“二哥哥,你做什么呢?”

身后传来一个明媚的声音,说话的少女好奇地凑过头来看,“二哥哥,你要与我斗草不?”

宝玉回身,对上那副形容可怖的面孔,登时失了兴致。他蹲在那花荫下,形容只是痴痴的,对着一堆被风吹落的落花又泣又叹,看的湘云一头雾水。

“一直蹲在这里做什么,宝哥哥,不如我们去看看宝姐姐如何了?听说她前几日又有些发病,不知这几日可大安了没。”

“你且自己去吧,”宝玉蔫蔫道,“我并不想去看宝姐姐。”

湘云心内颇有些不喜,只是看着宝玉着实是没精神,只好自己玩去了。在没人的地方,却免不了心中抑郁不乐之意,因而在没人的地方,便对着翠缕道:“当日老祖宗非接了我来,可我看着,这满院子的人,竟是没有一个欢迎我的。”

说着,禁不住眼眶便酸了酸。想及自己无父无母,如今虽住在那侯府中,却如同一个外人,心中哪里好受。原本在贾府有姐妹相伴,还觉得快活些。可如今,便连在贾府,也再快活不起来了。

翠缕更与别个丫鬟不同,本就是从贾府跟着湘云的,与湘云的主仆情分也比别个要深很多。闻听便细细劝解道:“宝二爷只是因为自己生了病,所以没什么兴致罢了。小姐可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犹豫了下,翠缕又缓缓道:“说起来,小姐也该与茗二爷更亲近些才好,毕竟,茗二爷是您亲生的弟弟,这论起来,可比这府里的人亲近多了。将来在您的事上,也是他说得上话,这府里毕竟都是隔了好远的亲戚,哪里比自家兄弟更令人放心呢。”

话未说完,便见湘云一下子撂下脸子来,冷声道:“感情你是来给你家二爷当说客的不成?”

说罢,头也不回便离开了,倒教本推心置腹为她着想的翠缕好一阵叹息,心头无奈的很。

她却不知,湘云虽面上看来是那般的宽宏大量,万事皆不放在心上;实则因为父母早逝,性子也如黛玉般敏感,旁人的一点不屑都看在眼中。只是为着讨人喜欢,少不得把那些个小心翼翼收起来,做出副浑然不在意的天然模样,常常笑嘻嘻引人玩笑。这皆是因着她是孤女,人前人后种种心酸难言之处,自不必说。

只是一点,湘云本也是父疼母爱的千金小姐,眼下住于保龄侯府中,却如同寄人篱下的外人。保龄候夫妇对其都不过十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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