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月光照在院子里,看得见花池里一丛一丛的花卉和冬青小灌木,已经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虽然没有一丝风,但这种气温,已让人感到寒意萧萧。俩个刚从屋顶上飘下来,落在阶下石板上的人,使站在走廊上的周平感到心中不悦。
一直以来,他都将自己这栋小院落视为幸福的港湾,从来都不喜欢有人在他的小院落里蹦蹦跳跳,窜上窜下;更何况,这俩个人刚才还像做贼一样,隔着窗户在偷听他和陈有能说话。光凭这一点,足以让人大光其火了;毕竟,世上的人,谁都不愿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这样会让人的尊严受辱。
“是没有路给你们走吗?”周平沉着脸与二人冷冷地说。之后,他也不说请他们进来,也不说你们给我滚,他只是转身朝屋内走去。毕竟这俩个人也都是金雨宫的两个方主,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不要弄到那样僵持的地步,毕竟那样对谁都不好。
立在阶下的常山妖婆佐春妮和苗金龙万万没有想到,今夜他们来此碰了一鼻子灰。特别是苗金龙感到怒气难消,见周平不冷不热扭头走进灯光明亮的屋里去,他朝他的背影冷冷地瞪了一眼,似乎在说:“牛什么牛,当年不是我及时求情,你现在已经做了佐藤次郎的刀下鬼了!”
但是,愤怒归愤怒,他们深夜到此当然不是为了展示他们的轻功有多好;也不是为了寻找一下,从人家屋顶上跳下来有多刺激和有趣;更不是来兜周平的气的。他们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此磋商。
于是,俩人也就只好将这些不愉快的小事情,暂时放一放,只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跟着人家走进门去。常山妖婆佐春妮,最后一个走进门,她很懂事,知道在别人家里做事情就要八面玲珑;一进门她就自觉回过身来,将房门带拢。
周平依然坐在刚才他与陈有能交谈时坐过的位置上,而苗金龙就坐在刚才陈有能坐过的位置上;常山妖婆佐春妮则坐在与苗金龙并排,中间隔着一个小茶几的椅子上。
周平的脸上依然没有好脸色,但是他此时的态度要显得缓和了很多,刚才陈有能在这里,作为自己交情深厚的人,他就没有让人上茶招待;而这俩个人,毕竟都是自己的上层级人物,同时也是不常往来的人。理当有一些客套的礼仪,来招待人家。
“小芳,沏茶。”他朝客厅左侧的一个半开半掩的门房里,叫了一声。
“来了!”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清甜的姑娘的应声。这个姑娘就叫小芳,是他顾在家里专门打扫家中卫生,接待来客时沏沏茶,并且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陪着客人聊聊天、说说话。
不一会儿,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芳姿曼妙,神情娴静,端着一副朱红色陶瓷茶具,打开半掩的房门走了出来。一来到大家的中间,她就将端在手中的茶具放在客厅中央的罩着桌布的圆形桌子上。之后,她吹燃火折子,点起烧茶的酒精炉,开始将朱红色的茶壶放在炉子上煮水。
见她走出房门,径直来到客厅中央桌子上点火烧水,常山妖婆佐春妮带着赞许的神情看着她笑了笑,那种神情就像在说:“好一个标致的小姑娘,将来一定可以落到一户好婆家。”
而苗金龙只是将他那双被浮肿、膨胀的眼皮,遮去了上半部分眼珠子的眼睛,在姑娘的脸蛋和几个敏感的位置上溜达了一个遍;之后,他扭过脸来,在从胸中长长地呼出一口闷气的同时,看了对面的周平一眼。
“你打算挨到什么时候动手?”他直奔主题,好像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下去,只想近快了绝了此事就好。同时,他之所以会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说话,那是因为他自感自己是此地的方主,在对待方中普通成员的时候,他具有这种层次上的优越感。
而周平仅仅是笑了笑,他甚至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我做事有分寸,”他依然轻声慢气地说,“更何况,人家紫衣剑客南剑也不是泛泛之辈,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奈何得了他的。”
常山妖婆佐春妮却冷笑一声,尽管她没有说话,但周平感觉到她说了很多话,并且,说的话也都非常刻薄。
“好,就算你说的很有道理。”苗金龙依然以方主的口吻,盛气凌人地看着他说,“那我倒要听听,你是怎么做的,你打算用什么方式对付这个叫南剑的人?”
他的语气,让周平很不舒服,因此,他一说完周平就用十分厌恶的表情望着他,并冷冷地问他,“你是在跟我商量事情,还是在命令我,还是在训斥我。”
场上出现了眼神对峙的尴尬状态,苗金龙似乎很想以一个领导的身份,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显得有点桀骜不驯的下属;但是,他又从周平平静、冷峻的神情里,强烈感受到了反抗和愤怒。
这时,第一杯热茶已经沏好了。沏茶的姑娘才不会管他们怎么争执,她只注意自己手上的伙计,洗干净茶盅,将芳香滚烫的热茶,倒入朱红色的陶瓷茶盅;尔后,用精雅的四方小竹片茶托,将每一个装满热茶的茶盅,小心翼翼地放在每一个客人和主人的面前。
之后,她又回到圆桌旁,观察着每一个喝茶的人的进度,谁的茶盅要是喝干了,她就会优雅地走过去,及时为他们斟满热茶。
见二人之间的气氛出现了僵局,常山妖婆佐春妮笑一笑;她那苍老的面皮上,笑容使她那皱纹交错的脸,看上去就像鳄鱼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