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丹唇,两靥春风。

水袖翻转,顾盼生姿。

眼前是脂粉峨眉,耳畔是唱腔柔婉,贺老爷子半合眼眸听着,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兴起时还会跟着哼几句。

贺骁戈面无表情看着戏台上方,手指无意识攒着。约莫一炷香后,上方的旦角拂袖敛眸,缓缓退了下去。老爷子睁开眼睛意犹未尽看一眼,稍作片刻,上方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语调初起,贺老爷子的眼睛便眯了起来,脊背微微僵直,敲打扶手的节奏也不自觉加快。他是如此,周围平时还算爱好戏曲的宾客此时神色也有些不自然,视线不停在平南侯和秦氏身上打转,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四周的声音在上方人唱出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后,彻底消散下去,只剩下戏腔依旧婉转

平南和秦氏脸色骤然沉下,前者不说话,后者还算有些心思,不动声色对旁边的管事使了个眼色,管事会意向后走去,不久,戏台上上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一片沉寂。

所有人的视线此时此刻都集中在了贺老爷子身上。

老爷子面上毫无波澜,不停敲打俯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的心情,年少时也是名满京都的人,荣华里来去,如今无声坐在那边,身上的气势也不容小觑。

尴尬中,戏台上突然再次响起戏腔,已经换成了寻常戏曲。

在座宾客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回头饮酒看戏台,粉饰太平。

可这时哪里还有人有心思听戏,旁的人不动声色注意着这边,平南侯和秦氏紧张看着贺老爷子,老爷子面无表情,沉默的模样和坐在他身后的贺骁戈如出一辙。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单手撑着扶手站起来,在平南侯的紧张目光中淡淡开了口:“骁骋呢?”

秦氏和平南侯面面相觑。

贺老爷子面无表情再次道:“骁骋呢?”

无人应答。

视线在平南和秦氏身上缓缓扫过,老爷子转身看贺骁戈一眼,后者面无波澜静静回望,许久,老爷子叹口气,挥手唤来曾帮衬他搭理侯府几十年同他一起归乡的老管事:“去找。”

老管事点头退下去,不久便有人回禀,之前曾在花园见过贺骁骋,看样子是去了偏房。

贺老爷子转身便朝着偏房方向走,平南侯和秦氏急忙跟上,一路走到偏房位置,挨着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过去,走到最后一个房间时,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沙哑的声音。

——“你不是问我宁夫人的死和我有没有关系么?当然有。”

脚步骤然停下。

贺老爷子沉着脸盯着木门看,秦氏神情一慌,伸手就想去推门,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被老爷子的眼神吓了回去。

木门内的声音还在继续,一字一句将曾做下的事情和偏执心思说出来,说的越多,声音越发狰狞诡异,而门外众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平南侯和秦氏看着老爷子的脸色和阴鹜的眼,额头不禁深处冷汗,急忙偏过眼睛去看贺骁戈,他们将视线投过去时后者也刚好抬眸,面无表情,眼睛幽深冰冷,虽无展示一点情绪,可视线相接一瞬间,秦氏莫名便觉得彻骨寒意从心底升了起来。

那样的眼神,让秦氏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冰冷的、苍白的、丑陋的死人。

四季如此,秦氏打了一个寒颤,狼狈移开视线。与此同时,木门内的声音稍稍淡去,贺骁骋刻意压低的沙哑声音进入了门内门外每个人的耳朵。

——“那么现在,到你了,顾先生。”

贺老爷子皱起眉头,上前抬脚踹开了门,一声巨响木门磕到墙上,里面人的模样被所有人尽数收入眼中

白衣清润神情无措的青年和神情狰狞目光疯狂的人,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没等贺老爷子动作,平南侯先上前几步伸手打了贺骁骋一巴掌:“逆子!”

被打了一巴掌的人茫然抬头,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眼眸中的疯狂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甚,他转头看向平南侯,眼神赤红凝视半响,反手便要还手。

秦氏一惊,急忙上前挡住了他的手。巴掌虽未落下意图却已明了,平南侯气红了脸,伸手指着他鼻子许久,都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丢人!丢人!”贺老爷子怒斥一声。

平南侯脸上挂不住,伸手唤了家丁就要将贺骁骋绑起来,后者眼眸赤红看着他,嘶哑笑起来:“绑我?老东西,你怎么还不去死?”

平南侯震惊瞪大了眼。

“我贺骁骋,活了这么些年,最恨的就是你。”贺骁骋死死看着他:“自己没什么本事,依靠着祖辈荣耀却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当年说着真心娶了我娘,如今妾侍无数,承诺我娘在我弱冠之年便上请我的爵位,现在我弱冠已过三年,得到了什么?没有?!”

“世人都说我无能,你也嫌我纨绔。”

“可我能做什么?昔日我想考取功名,是你说功名无用,我想赚取军功,是你说贺家军功有一人便可,我想经营商道,是你说商人下贱。”贺骁骋双目赤红:“一眨眼多年已过,如今我成了京城纨绔,哈,我能做什么?!”

说到最后,声音已然沙哑。

平南侯心里只觉着难堪,转头向让秦氏阻止,却发现后者在贺骁骋说话的开始,便跪在地上任凭泪水花了脸。

一人嘶吼一人流泪,一人难堪数人沉默,场面甚是尴尬。

贺老爷子转眸去看贺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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