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是如何知道,阿尧服了醉红尘?”

苏尧的清脆问询轻飘飘地落在苏序耳朵里,后者没留神她的关注点在此,沉默了片刻才怅然道:“你便是如此,万事皆瞒着为父和你娘亲。若非那时你命垂一线,我亲自去淮阳长公主府请徐大公子过来相救,又请他守口如瓶,怎么能顺利走到今天这地步?”

竟是徐慎言?连这件事他都牵扯其中,那时还能做到眼神陌生,恍如初见,诓骗的她好苦。这个人果然浑身上下都是谜团,看来那夜若不是被叶霖打断,她原本会知道更多的事情。她原觉得叶霖不喜欢她与徐慎言交往,也就一直同那人保持着淡如清水的关系就好,可如此看来,这个人同苏瑶的纠葛,同自己的纠葛,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那阿尧从前在府上吃的药膳,也是出自徐大公子之手了?”

苏序点点头,提醒道:“徐大公子宅心仁厚,帮衬你许多,日后朝堂之上若是需得你协助,便尽力帮衬着,莫要忘了人家的好。”

苏尧点头应下,她从前一直觉得苏序为人冷淡,只将她当做手中棋子,心中不愤。可直到这一天,她才知道,苏序容忍苏瑶颇多,已是仁至义尽。她不过是一个借尸还魂的外人,何来什么资格去怨恨苏序呢。

思至此处,苏尧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诚心实意地道歉道:“爹爹用心良苦,阿瑶却不理解爹爹,是阿瑶的错。从前种种,还请爹爹原谅阿瑶。”

苏序欣慰地将她扶起来,沉声叹息道:“你既有心悔改,为父便放下心了。你是当朝皇后,跪天跪地,如何能跪得为父,这岂非要折煞为父么?”

苏尧这才被他扶着起身,又说了几句体己话,方才回了闺房。苏尧本不是个长于应酬的人,一整天依着礼制应付下来,不禁觉得有些困乏,虽眼前还有一大摊子的事情未竟,可她一向是心大,也不再多想,只等着明天睁开眼睛再做打算,因此只歪在榻上打瞌睡。可苏尧不曾料想,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听到响动时,已经是半夜,苏尧从梦中惊醒,半睁的眼睛模模糊糊瞄到窗边站着的一个人,打了个激灵,便冒出一阵冷汗来,拥着被子翻身坐起,沉声道:“什么人?!”

她明明记得自己曾经告知苏序相府的守卫需要加强戒备的,怎么刚一回来,就碰见有人暗入闺房。今时不同往日,她可不仅仅是相府的大小姐,更是一朝皇后,想来觊觎她性命的人也不在少数,她若是在自己娘家遇刺,倒是笑话。

正奇怪阿九怎么没出来的时候,那人翻身从窗子越出,只留下散落一地的月光下,竹叶青的信笺。

苏尧眯起眼心中警觉更甚,只觉得那人眼熟,披了间衣服趿拉着鞋走到窗边,首先做的并非拿起那信笺,反而是凭窗朝外张望,正看到远处一道高大的身影驻足回头朝这边凝望,苏尧一惊,外衣滑落到肩头。

这人,又是那从不走正门只知道翻窗,苏尧避之不及的摄政王世子,封策。

他又来干什么。难道还没有死心,还没有明白,她已是皇后,她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了吗?深夜私会,若是传到外面去,可叫人如何去想。

苏尧伸出手拉下百叶窗,这才拣了信笺,借着一方月光仔细看起来。

信笺很简洁,只有一行字,落笔遒劲有力,“到花园来。”

到花园去?怎么,这人还真打算与她演一出《牡丹亭》么?只可惜他虽有心做柳梦梅,她却无意成为一个杜丽娘了。

不过那也只是一时的想法,仔细想来,苏尧并不信封策冒险前来相府只是想要同她共叙前缘。说起来前次在廖沐兰进宫的问题上,她们也算是撕破了脸皮,针尖对麦芒的,那时他一个激将法叫她主动将廖沐兰收入了皇宫,这时候又想要利用她做什么。今夜她若是不赴约,还不知道这人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逼她就范。

思来想去,苏尧还是决定以身涉险去花园一探究竟。当即抬高了嗓音去唤阿九,没想到喊了几声,也不见阿九的人影。

她一直以为作为一个影卫,阿九会时刻守在她身边,因此也不曾怀疑,那曾想她竟是不在的。心中因此更惊出一身冷汗,后怕若方才封策没有离去,想对她做些什么,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任何准备的她恐怕也是无力反抗的。

相府的花园里,还是如旧日一般的安静。苏家是很有心思情调的书香世家,无论是府中还是平溪苏宅,一年四季永远都有鲜花次第开放,此时已是仲夏,院子里大簇大簇的夜来香散发着迷诱人沉醉的香气,一不小心便将思绪带回了过去。

封策笔直地站在一大丛粉色夜来香中,肩上也落满了月光,狐狸一般狡猾的深邃眸子里乘着一汪月色,倏地想起两年前平溪的夜晚。

那时候他的阿瑶还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只是平溪苏氏最聪颖也最顽劣的大小姐,身上丝毫没有长宁城里那些贵族姑娘们身上的拘谨矫揉,反而十分开朗活泼,水汪汪的眼睛每天叽里咕噜地转来转去,鬼点子比谁都多。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何时沦陷的,在她身边待的太久,难以避免地会被她吸引。苏瑶就是生长在乡野的灵神妖精,不经意地将死死吸引,又转眼抛弃。

从前他同叶霖也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叶霖自幼养于封府,与他同岁,相差不过一月,又都是聪慧绝伦的小小少年,整天形影不离,好得如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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