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郭翰,年轻时傲视权贵,有清正的名声,仪表气度秀美,极善言谈,擅长草书隶书。

他早年失去双亲,自己独自居住。

时当盛暑,他乘着月色在庭院中高卧。

这时,有一股清风袭来,稍稍闻到香气,这香气越来越浓郁。

郭翰觉得这事很奇怪,就仰视空中,看见有人冉冉而下,一直到郭翰面前,原来是一个年轻女子。

这女子生得明艳绝代,光彩溢目。

她穿着黑色薄绸衣服,拖着白色的罗纱帔肩,戴着翠翘凤凰的帽子,足登琼文九章之鞋。

随行两名侍女,都有超凡的姿色。

郭翰心神感荡,整理衣巾,下床跪拜参见,说:“没料到尊贵的灵仙突然降临,愿您赐下恩德之音。”

女子微微一笑,说:“我是天上的织女呀。很久没有夫主相对,佳期阻绝,幽幽闺愁充满了胸怀,上帝恩赐,命我到人间一游。我仰慕你清高的风度,愿托身于你。”

郭翰说:“我不敢指望这样,这使我感怀更深了。”

织女命令侍婢净扫房间,展开霜雾丹縠的帏帐,放下水晶玉华的垫席,转动会生风的扇子,宛如清爽的秋天。他们就手拉手地进了内室,解衣共卧。

织女贴身的轻红薄绸内衣,像个小香囊,香气散满整个卧室。

床上有同心龙脑的枕头,盖着双缕线带有鸳鸯图案的被子。

女郎柔嫩的肌肤、滑腻的身体、深切的情意、亲切的娇态,容貌俏丽无人能够匹敌。

天快亮了,女郎告辞离去时,脸上的脂粉如故。

郭翰给她试着擦拭一下,原来就是她的本色。

郭翰把她送出门,女郎凌云而去。

自此以后,女郎夜夜都来,感情更加密切。

郭翰与她开玩笑说:“牵牛郎在哪里?你怎么敢独自出门。”

女郎回答说:“阴阳变化,关他什么事?而且银河隔绝,没有可能知道。纵然他知道了这件事,也不值得为此忧虑。”

于是她抚摸着郭翰的胸前,说:“世人看得不明白而已。”

郭翰又说:“您已经托灵于星象,星象的门路,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女郎回答说:“人家观看星象,只见到它们是星,其中自有宫室住处,群仙在那里也都游览观看。万物之精,各有星象在天上,而成形在地上。下界人的变化,必然在天上表现出来。我现在观看星象,都清清楚楚地认识。”

于是就给郭翰指点众星宿的分布方位,把天上的法纪制度详尽地介绍给郭翰,因此,当时人们不明白的事情,郭翰竟然透彻地了解它们。

后来将要到七月七日的晚上了,女郎忽然不再来了,经过几个晚上才来。

郭翰问她说:“相见欢乐吗?”

女郎笑着回答说:“天上哪能比上人间?正因为感运应当这样,没有别的缘故啊,您不要忌妒。”

郭翰向她说:“您来得怎么这么晚呢?”

女郎回答说:“人世中的五天,是那里的一夜呀。”

女郎又为郭翰招来了天厨,全不是人世上的东西。郭翰慢慢地看出她的衣服全都没有缝。郭翰问她这件事的原因,女郎就对郭翰说:“天上的衣服本来就不是用针线做的呀。”

女郎每都自己随身带着衣服。

经过一年,忽然在一天夜里,女郎脸色凄惨悲痛,涕泪交下,握住郭翰的手说:“上帝的命令有定限,现在就该永别了!”

说完就呜咽,不能自胜。

郭翰惊讶而又惋惜地说:“还剩几天?”

女郎回答说:“只剩今天晚上了。”

他们就悲伤得落泪,一直到天亮也没有睡觉。

等到天亮时,女郎爱抚拥抱着郭翰告别,拿七宝碗一只留下赠给他,说是明年的某日,当有信问候。

郭翰用一双玉环作为赠答,女郎就踏空而去,回头招手,很久才消失。

郭翰想她想成了病,一刻也不曾忘记。

第二年到了约定的日期,女郎果然派以前来过的侍女,带着书函而来。

郭翰打开函封,信里用青色双线生绢作纸,用铅丹写的字,言词清丽,情意缠绵。信的末尾有诗二首,诗写的是:“河汉虽云阔,三秋尚有期。情人终已矣,良会更何时?”

又一首写的是:“朱阁临清汉,琼宫御紫房。佳期情在此,只是断人肠。”

郭翰用香笺写答书,词意很慊切,并且有酬赠诗二首。

诗中写道:“人世将天上,由来不可期。谁知一回顾,交作两相思。”

另一首写道:“赠枕犹香泽,啼衣尚泪痕。玉颜霄汉里,空有往来痕。”

从此就断绝了音讯。这一年,太史奏报皇上说织女星无光。

郭翰思念不已,所有人间丽色,他全都不再留意。

后来因为必须继承宗嗣,勉强娶了程家的女儿,很不称心,又因为没有儿子,就反目为仇。

郭翰后来做官做到侍御史方才死。

【原文】太原郭翰,少简贵,有清标。姿度美秀,善谈论,工草隶。早孤独处,当盛暑,乘月卧庭中。时有清风,稍闻香气渐浓。翰甚怪之,仰视空中,见有人冉冉而下,直至翰前,乃一少女也。明艳绝代,光彩溢目,衣玄绡之衣,曳霜罗之帔,戴翠翘凤凰之冠,蹑琼文九章之履。侍女二人,皆有殊色,感荡心神。翰整衣巾,下床拜谒曰:“不意尊灵迥降,愿垂德音。”女微笑曰:“吾天上织女也。久无主对,而佳期阻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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