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以来,天津卫一直是京城下的第一通衢要道,不仅人口稠密经济发达,而且集市贸易非常兴旺,素有“十集一市”之说,每年逢到赶大会之时更是商贾云集热闹非凡,一直要到足足满一个月之后才会散去。

话说乾隆年间,天津卫近郊连柯里有个书生名叫刘钟。

他自幼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及弱冠之年便考上了生员,长的也是眉清目秀一表非凡,英俊潇洒风姿翩翩,是此间少有的美男子,一直尚未娶妻。

他生性文静,平时除了读书之外也不出游,只是为了应付学府考试会文之时方才进一次城。

他家世代居住连柯里,家中没有田地也不太宽裕,所以便在村中开了一个小小的酒肆以博取每日的温饱。

刘钟的父亲担心他为此荒废了学业,于是便请了他的表哥骆生日常来帮助自己经营,和刘钟暂时同居一室。

与刘家相邻而居的是一家姓张的富室,家中颇为富足,可是老两口却膝下无子,只有一个芳龄二八的女儿名叫盈盈,也是生的明眸皓齿靡颜腻理,容貌艳丽远近皆知。

有一天她偶然与当地丐帮的头领田二之母邬氏在门口闲聊,忽见刘钟从门口信步经过。

她在旁低头斜眼悄悄窥视,只见刘钟身穿白衣长袍,脚踩青丝鞋履,手上还摇着一把青竹扇不急不缓徐步而行,可谓温文尔雅玉树临风,不由将她看得春心暗动,一直悄悄看着刘钟,直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邬氏在旁将这一幕看了个满眼,心中已然猜得她意,于是便开玩笑道:“刘学究倒是一表人才,也不知谁这么有福气生了他。不过老身听说他还尚未婚娶,若是能和姑娘您作鸾凤之配,那可真是一对天作地设的玉人。”

盈盈一听此言当即面颊绯红,忸怩半天方才责备让邬氏不要乱说,邬氏见状心中更加了然,她知张家有钱,于是又对盈盈道:“若是您能酬谢十匹丝绢作为老身的敛装,那老身便能做你的媒人前去说媒,必定会一帆风顺马到成功的。”

盈盈一听羞不可耐,低着头莲步轻移急忙回屋去了,邬氏在后叫得数声也没将她叫住,只好抚掌叹息怏怏而去。

到得第二天一早,张母带着盈盈到亲戚家去作客,路过集市的时候,刚好碰见一群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们,这伙恶少泼皮一见盈盈生的美貌便起了歹心,当即争相上前故意挤撞,转眼即将张母挤得不知所踪了。

盈盈见母亲被人挤散,而诸恶少又将她围着意欲不良,她心中不禁又惊又怕,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焦灼不安四处找寻间,忽见道旁有间凉棚,一个老妇人正在凉棚下卖着茶水,她仔细一看,原来这老妇人正是卖油郎郭析的母亲殷氏,也是住在她家附近的邻居。

此时她得见熟人犹如见到救星,急忙快步进入凉棚中躲避。

殷氏一见便知缘故,于是大声呵斥诸泼皮无赖让他们离开,如此盈盈才稍感安心。

殷氏见状又问盈盈道:“小娘子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出行呢?”

盈盈回道自己本和母亲一道去探亲,不料半路被挤散了,殷氏听罢一脸惊讶道:“真是危险之至啊。若是遇见不良匪人将小娘子抢走,那岂不是你的父母要痛不欲生了?幸亏老天有眼,今天遇见了老身,你且不要害怕,待集会散去老身就亲自送你回去。”

盈盈一听眼前之际唯有如此,当即便谢过殷氏,自己坐在小凳上面向墙壁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忽然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一见盈盈坐在里面有些吃惊,待殷氏上前对他耳语几句之后他便来到盈盈身旁将她细细打量一番。

盈盈不知这是何人,被他看得心中发毛,于是斜着眼睛用余光偷偷窥视,只见此人脚穿一双麻履,身着开襟短衫,胸口还有一团乱毛犹如刺猬般,一双三角小眼死死将她盯住,表情猥琐可恶。

盈盈见状心中更加害怕,于是便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男子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便回身和殷氏又耳语了数句方才转身离去,殷氏随即对盈盈道:“还请姑娘代老身看一下红泥炉,不要让茶沸了出来,老身有点事情去去就来。”

盈盈见刚才那男子和她耳语已然有些疑惑,此时听罢此言心中不由起了疑念,怕她将会对自己不利,于是便先假意应允下来,待殷氏前脚一走自己后脚便急忙从凉棚后钻出逃走了。

待她抬头放眼望去才棚后是一片荒野之地,周围俱是没腰深的野草,地下荆棘密布凸凹不平,她四顾茫茫不辨道路,只有信步而行。

这一路也不知走了多久,双脚也被荆棘刺的鲜血淋漓,可是她还没找到回家的路。

盈盈心中惊惧万分,仍是忍痛前行。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新月挂树,眼看着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盈盈心中愈发着急,正在四处张望间,忽见一翩翩少年迎面而来。

她不知来者何人,急切间连忙伏下身子躲在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

待少年走至近前,盈盈借着月光看去,真是无巧不巧,这少年郎正在自己心仪已久的刘生。

原来刘钟今日正好又逢会文,所以刚从城中准备返家,因为看天色已晚,所以便抄了一条捷径。

盈盈一个单身少女,此时又在荒郊野外迷了路,心中慌乱恐惧无以复加,忽见刘生直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当下也顾不得羞涩,站起身便向他呼叫道:“刘郎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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