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章帝驾崩第二晚,是夜,卫晗独坐于昭阳殿中。

月华洒在殿中光滑的大理石板上,格外空寂。殿内殿外每隔几米就会有一个着深蓝色衣服的太监躬身而立,可卫晗仍觉得这偌大的殿中只有他一人。

用手指捏了捏眼眶,酸痛感还是没有缓解。正章帝驾崩自己继位的消息已传告天下,一日之间诸文武大臣的上奏就如雪花片般飞到昭阳殿。无非是些对自己继位的极尽臣服,歌功颂德而已。

自己还为君公子和王爷之时,从未曾有过这样的时候。他离虽处富贵之中,却不关心前朝后宫的权力斗争,或有想奉承他的人,见他也插不上什么话,也就淡了。久而久之,成了上京中有名的富贵闲人。

现在摆在他面前叫他头疼的,有三件事。

第一件,是昭告了武阳王府前来哭灵,但四弟却说脚疾发作,下不了床,只能在王府自行祭拜。

但,却差人来说听闻泰陵事变,特地生擒了逆贼管钊,还送来了管钊的人头。

武阳王府离泰陵遥远,他怎能将管钊生擒,个中缘由自然是两下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卫晗叹了一口气。从搜查到的书信来看,管钊跟随他也有年日,现在还未穷途陌路,竟如此轻易地弃车保帅了。

想来朝堂之上的人心种种,不由得令人心寒。

说到心寒,卫晗想到了新后那张苍白却写满期待的脸。接到禀报,管钊逃走时还掳掠了一名女子,正是新后要找的那名。

说来也怪,自己采纳了皇后谏言,下令释放所有殉葬宫女,可偏偏皇后最在意的那一个被掳掠走了。

已经下了旨意,问卫曜可曾知道那宫女的下落,命他将那宫女也送到宫中来。只是卫曜还没有回话上来,那名宫女到底在不在他那里。

若是不在,皇后岂不要伤心。

其实皇后与他相识不过两日,见面的时刻不超过一个时辰,自己竟莫名其妙地在意起她的想法心绪来。

或许是因为那四十八个殉葬之人吧。那些他们都想保护的生命。

很奇怪,你从未见过和相识的一个人,你只要一起去跟他完成一件事,尤其是困难的事,之后就会产生出莫名其妙的信任和相惜。

可自己现在,算是完成了吗?

可既然是说好了全部释放,少了十个,少了一个,也不算全部。

想起了她向自己讨价还价时的样子。一笑。

听说那宫女十分美貌,若活着让四弟见了,应该会留下。可管钊亡命之人,孰知那女子在他身边能否一直安好?管钊若是被四弟用强力追杀,估计逃亡之间也顾不得她了。

不由叹了口气。

“皇上。”一个虚弱但却平和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卫晗一回头,却是云萝倚门栏而立,素白的月华洒了她一身。

“皇后怎么来了?”卫晗起身,往门口走去相迎。

“给皇上请安。臣妾,许久不见皇上,听闻皇上一直忙于宫中事务,所以不敢擅自前来,也不敢派人询问。方才听闻皇上此刻独自一人在昭阳殿,所以,想来看看。。。”云萝缓缓跪下行礼,身上仍是软软的。

卫晗忙扶了她起来。“可好些了吗?”

云萝又屈膝行了一个礼:“谢皇上关心,太医医术高明,臣妾好多了。”

卫晗见她拘谨的样子,不由温和道:“你无需和朕这样多礼,有什么话,照常说便是。”

云萝闻声不由微微吃惊,这样毫无架子的主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饶是现在是一国之后了,她看人的眼光仍是作宫女时的小心翼翼,不敢越礼制宫规一丝一毫。

此时,回答是与不是,似乎都不合适。

卫晗见她仍是紧缩不语的样子,和气道:“你放心,在王府时,侧妃她们也是一样。我不许我府中的人怕我的。”

在王府时,卫晗也很少自称“本王“,说起了王府,一时又忘了要自称“朕“了。

云萝见他自然地称呼了“我“,这才心里相信了几分,刚要行礼,想到卫晗说话的内容,便只点了点头道:“是,皇上。”

一时无话。卫晗看她眉头锁着,想是为了锦心的事着急。自己自从答应了她救人后就离开了她的寝阁,直至方才都没再去看过她。别说她,就连千蕙带着王府家眷入宫,都没能去看上一眼,只让太监嘱咐千蕙好生安顿,不要为先帝的死过于伤心。

刚想开口说起锦心,只听云萝道:“臣妾听闻皇上方才微微叹气,可是有什么愁闷之事?”

卫晗道:“朕正要与你说起。泰陵。。。有一些变故,所以锦心,可能不能很快回宫。”

云萝一听,随即心慌不已。这么多年,在这茫然的未央宫中,她除了简贵之外举目无亲,锦心就像是她的亲姐妹一般。此前就想过新帝登基,未必立刻能大权在握,自己也知道这主张能妥定的几率极小,但总还存了一线希望。听闻至此,不由两眼一黑,就要栽倒。

卫晗忙一把扶住了云萝,不由心下愧疚。“朕答应了你,一定会尽力保她周全的。现在结局未定,你也不用绝望。”

云萝闻言,似乎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锦心那样的性子,说不定真会在殉葬仪上作出什么激烈的事情来,问道:“皇上,锦心她,她是不是有什么事端?”

卫晗犹豫了一下,道:“泰陵有变,逆党造反,大部分被制服了,可有一部分人逃走了。其中一人似乎看中锦心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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