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姒抬头看向谢琅。
星光下,她的双眼黑白分明到了极点。
过了一会,姬姒慢慢站起,她伸手握上谢琅的手。
把姬姒的手握在掌中,谢琅侧过头一直在看着她。
姬姒若无其事地走了一会,谢琅低沉含笑的声音突然传来,“阿姒似乎想明白了?”
姬姒没有回答。
姬姒一入营帐,便看到了摆放在其中的两桶热气腾腾的洗澡水,见到两只桶并排放在一起,姬姒的脸先是一热,转眼又恢复了平静。
谢琅一直在看着她。
事实上,他这样看着她都好一会了。
就在谢琅认真地看向姬姒,就在他放下营帐,示意部曲在外面守好时,背对着他的姬姒,突然间解起她的外裳来。
姬姒身上所着的是一袭春裳,分为外裳和**,因此,这外裳一落,她那雪白的颈子和肩膀,以及精致的锁骨,便在烛光下散发着温玉般的香泽。
似乎感觉到身后郎君的僵硬,姬姒一边慢慢脱下外裳,一边温软轻柔地说道:“阿郎,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在这热气腾腾中,在这玉光致致中,这美人儿一边诱惑他,一边却说出了“交易”的字眼?
突然的,谢琅原本急促的心跳陡然平缓了。他慢慢收起眼眸中的温柔,轻言细语地问道:“阿姒想交易什么?”
姬姒没有回答,她只是弯着腰,慢慢脱去裳上的蔽膝,然后,姬姒才轻轻软软地说道:“去年时,一直对我百般温柔万般体贴的阿郎,在给了我一句“等我回来”的话后,二话不说地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说这话时,姬姒的声音很轻很软,很平淡很安静,仿佛她只是在诉说着一个别人的故事。可是,听着她这话,谢琅却一动不能动了。
背对着谢琅,姬姒的声音还在轻轻软软地传来,“阿郎一去不返。接着,谢广来了,他让我带着下人离开乌衣巷的那个院子。他告诉我,以前与阿郎的种种,且当做了一场幻梦,他还说,陈郡谢氏有许多忌讳,我这样的人,是很难被大士族容纳的……”
说到这里,姬姒的声音哑了,直过了好一会,她才喃喃说道:“明明是阿郎招惹了我,明明是阿郎执意向所有人宣布了我的存在……可怎么到得后来,一切都成了我的不是?怎么我被强行驱逐出乌衣巷后,便是想与阿郎再见一面,再说一句话,想让阿郎给我一个道别,都那么那么难呢?”
这时的营帐,变得安静至极,空气中,只有隐隐的呜咽,也似乎没有呜咽,只有冷漠的呼吸声在传响。
谢琅僵硬地站在那里,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姬姒,久久都无法动弹。
……他这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当时那个举动,对她的伤害是如此之深!他也是第一次从她轻描淡写的描述中,感觉到她当时的绝望无依,以及无法宣泄的痛苦。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她对他,从来不是不恨,她只是把恨藏入太深,她只是一直在告诉她自己,不能恨,不必恨……
……陡然的,谢琅的心一阵闷痛难当。
这时,姬姒缓缓转过了头。
烛光下,她那绝美的面容,在那香肩裸露,玉颈昂然的映衬下,简直美到了极致。这般的绝美,配上她那黑白分明到了极致的眸子,竟是在瞬那间,让谢琅感到,面前这个娇弱的妇人,看似那颗心随手可撷,实际上,那颗心的外面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
还有,明明刚才诉说时,他听到了她声音中的呜咽,明明她的声音是带着恨的,可这一刻,她的眼神只有无比纯澈的黑白,只有无比淡漠的平静。
这时的姬姒,完全就是谢琅在朝堂中,在街道上一再偶遇的那个朝中新贵姬越,是那个看他时,永远疏离淡漠, 那个把游离于千万人之外的冷铭刻在了骨子里的姬越。
陡然的,谢琅胸口由闷痛变成了绞痛!
就在这时,姬姒笑了。
其实她也就是眼睛弯了弯,可就是这一弯,便如春风吹尽冰雪,千里桃花瞬那绽放,道尽春暖花开,女儿娇媚。
姬姒朝着谢琅盈盈一笑后,她垂下眸姿态曼妙的向他福了福,然后,姬姒轻轻软软地说道:“阿郎生来便拥有一切,不知如我这样的人,要得到一样东西,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当时阿郎不告而别后,姬姒心中惶惶,直觉得天下之大,却无自己容身之所。幸好过不了多久,姬姒也想明白了,这天下虽美,阿郎对姬姒虽是极好,许多东西似乎都可以通过依靠阿郎而获得,可它们不过是镜花水月,姬姒要真正抓住某样东西,还是得去拼命,去汲汲营营地苦争苦求……”
听到这里,谢琅几乎喘不过气了,他想让她不要说了,他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可对上她平静无波的脸,对上她那淡漠的眸子,谢琅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姬姒抬头直视着谢琅,她挺温柔地说道:“阿郎,姬越这个名号,以及这个名号所拥有的一切,正是姬姒靠着自己的力量拼博来的!我不能丢了它!”
说到这里,姬姒慢慢解下腰带,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明眸却定定地看着谢琅,“阿郎不就是想得到姬姒吗?我愿与阿郎做个交易,今天晚上,姬姒任由阿郎处置,到得明日,阿郎把姬姒送回建康,让姬姒继续去做姬越,如何?”
谢琅慢慢地闭上了眼。
他感到心口闷得发痛,堵得发慌,原本的绞痛,变成了绞痛难当!他喉中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