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心中暗暗叫苦,这个大儿媳妇哪里都好,平日里也可以算得上持家有道,样样精通。

可是只有一桩,只要一旦事情涉及到了杨逸仙,也就是当年李靖身边的第一宠妾,她就会立刻变成一只刺猬,敏感而执拗,谁也碰不得,甚至会有些疯狂。

这“杨逸仙”三个字可以说就是大夫人这个貌似坚强的贵妇的最大死穴!

老夫人虽然可怜杨逸仙死于非命,又深深的惭愧于自己没有能够好好照顾这个大哥家中的唯一女儿,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为了她而任由自己的府上最重要的儿子和媳妇互相对峙争吵。

即便是再喜欢杨逸仙,再怀念她的乖巧、愧疚与她,也不会为了一个死了的姨娘而给自己的正经媳妇没脸。

她决定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大儿子再疯下去。

老夫人斩钉截铁的说道:“老大家的,你来了。正好,现在人都来齐了,咱们立刻开宴!今日是正经的家宴,伺候的奴婢除了留下一两个端茶送饭,其余的都下去吧。”

这分明是在变相的暗示,李思逸应该立刻出去。

李思逸冷冷一笑。这些年他早已经熟悉了李家人的贪婪和势力。同样的,他也明白李靖的懦弱和无力。

他整日和自己描述他有多么的怀念杨逸仙,多么的想要随她而去,可是实际上他还不是好端端的活了这十几年,还享尽了荣华富贵?

他知道他如今没有名分、没有地位,不过是一个地位低微的小厮,甚至连那边低头坐着的李贞儿和李顺儿都不如。

他没有迟疑,甚至懒得对厅中的“主子”们行礼,就这么想要拂袖而去。

他刚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冷冷的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给这般无理?”

李思逸不用回头就知道张口说话的一定就是大夫人。

那话语中的阴毒、刻薄简直就深入骨髓,让李思逸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可是倔强的他依旧没有回头。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玩意儿?给我跪下!这般不懂规矩的东西,走出去也是丢人现眼,还不如就地杖毙!”大夫人看到李思逸居然敢这样的放肆,顿时起了杀意。

因花厅内伺候的奴婢本来就不多,大都是众人的贴身侍婢,所以大夫人这话一出,让屋里顿时寂静无比,众人都不知道如何反应。

李靖立刻拍案而起,大声吼道:“思逸既然已经要离开了,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李靖居然为了一个小厮下自己的面子?大夫人简直是难以置信!

她的心里越发觉得这个李思逸和杨逸仙一样是个祸害!

思逸?思逸?还特意取了这样一个欲盖弥彰的名字?打量谁是傻子不成?难不成那个贱人死了还要再来一个这样不男不女的东西来恶心自己?

大夫人的笑声更加的不屑,她好像压抑不住这种发自内心的嘲讽,她笑着说道:“我咄咄逼人?真是天大的笑话!他是个什么东西?我居然会为了他咄咄逼人?侯爷?你就是有什么想法,是不是也太急切了一些?这里可是瑞禧堂!你就是不给我脸,总该估计老妇人的颜面!”

李靖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她说的没错,她一个堂堂的侯爷夫人怎么可能和一个小厮计较?她并不知道李思逸的身份。从她的角度来看,一个小厮这样的放肆不懂规矩,的确是该教训的。

他的确是太急切了。

可是他就是忍耐不住,好像只要他再一次不小心,再一次放纵大夫人,他就会又一次的失去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李思逸低着头,静静的站在那里,他似乎在等待,也似乎是一种考验。

这么长久以来,他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算是个什么身份。儿子?情人?男宠?甚至是替代品?

他十岁之前并不是跟在李靖的身边,而是生活在一个叫做南风馆的地方。

那里也有许多长得和他一样容貌俊俏的男子,他们就是依仗伺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们生活。

那时候他是那些少爷们的小厮,他每日看到他们强颜欢笑去接待那些他们并不喜欢或者骨子里看不起的粗鄙的或者粗暴的人。

他隐隐约约的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会和他们一样。

终于在他十岁那年,就在老板想要将他挂牌接客的时候。

福伯出现了。

他花了三百两银子将自己赎走。那是当初自己被卖进来的身价的十倍。

福伯领他去重新学习了规矩,并且带到了这个叫安平侯府的地方。

那时候他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叫李靖的男人,一个既不像是父亲、又不像是主人的人。

他像是一个父亲那样的关怀自己,用心教导自己,就连府中其他的子侄都没有过和他一样的待遇。仿佛自己就是他最宝贵的儿子。

可是到了外人的面前,他又让自己像个最低贱的下人一样跟在他的身边,同样的去做一个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小厮”。

他不是说,自己是他最爱的人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吗?

他不是说,自己才是他这辈子最想要的儿子吗?

终于,在李思逸几乎绝食寻死的威胁之下,李靖答应了要在元宵节这个重要的日子给他一个正式的身份。

可是如今呢?老夫人几句训斥、大夫人几句嘲讽,他就又退缩了!

难道自己要永远顶着个“小厮”的名头过一辈子?

老夫人看到像是在无声的对峙的三个人,就这样一个冷笑、一个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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