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块砚台,如今碎裂成好几块,墨迹淌了一地,马身上溅了不少,连他外袍下摆也沾了少许墨汁。

荣国公不解地抬起头来,却见二楼窗边好些个学子挤在一块,冲他嘻笑,显然就是故意的!

“放肆!”他心中的火腾地窜起,眼见一众侍卫就要冲上楼去,他又猛然想到这里是南巷,京中读书人汇聚之地。哪怕他真的受了冒犯要处罚一干学子,到了明日他的臭名就能传遍京城,朝堂上那些闻风上奏的御史定然不会放过他,正值多事之秋,他得低调!

“回来!”荣国公赶紧叫到,侍卫们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荣国公深吸口气自我安慰,反正他不能拿这群学生如何,抓来了也不过几句道歉,不若表现得大度一些还能收买人心,孰料楼上直接传来一句:“咦,那不是荣国公么?”

“还真是!抱歉抱歉,我等学生失手差一点误砸了贵人,心中惶恐,还请国公爷赎罪。”

“国公爷身份贵重,此等小事哪里会计较?哪怕府上女儿借了花魁之作卖弄,也不过一笑置之。”

“是啊,国公爷好气量!”

……

荣国公气得浑身发抖,又无处可发泄,几欲吐血。

就在这时,一张茶白色的手绢递到他眼前,荣国公顺着手绢看去,一双柔夷肤如凝脂,再往上,女子轻纱遮面,唯一双美目灿若星辰,此时正盈满笑意。

清风过,淡淡闲花香,那一刻,荣国公只觉得心都醉了……

湘竹院内。

“什么!”陈姨娘惊怒地站起来,撞倒了桌上的茶具,茶水洒得满桌都是。

庄敏静叹了口气:“真的,我的人已经查清楚了,父亲这两月时时不回府中,正是歇在了柳白露那里,父亲一月前已给她赎了身,将她养在西巷的一处宅子里。”

“怎么可能……表哥,表哥他……”陈姨娘经受不住打击晃了晃身子,连私底下的称呼都叫了出来。

“这个柳白露祖上做过官,家中父辈都是读书人,可是七年前家乡遭了瘟疫,全家只有她一人逃了出来,本想投奔她叔叔,不料却被拐子拐走,卖入了那等污秽之地。”

庄敏静当初之所以会查柳白露,无非是要弄明白此人是否和她一样穿越而来,孰料对方从小到大的经历没有一丝可疑之处,庄敏静一时拿不准所谓的仙人入梦,究竟是真实之事还是有心人在背后操纵,她不敢轻举妄动,平日里收敛许多。

可谁曾想到,查到后来,竟发现柳白露成了荣国公的外室,真是阴魂不散!

庄敏静心情沉重,左思右想,决定找陈姨娘商量。

“竟是这样……难怪这段日子表哥不爱来我这儿了,我还以为、以为……”陈姨娘眼中淌下两行清泪,泣不成声。

“以为什么?以为是因为受我连累父亲才不来么?”庄敏静讽笑,见陈姨娘一副心虚的样子,她冷声道:“我早就告诉过娘,让您将父亲的心给笼络住,可您呢?每日里总是哭哭啼啼的,时间一久,父亲怎能不腻烦?”

陈姨娘委屈道:“娘还不是为了你,当日你受了那般委屈,外头人的风言风语让娘有多伤心?又气国公爷对你的不信任,他虽不说,可我知道他心中已有芥蒂,我若不多求求他让他心软,他以后如何会为你打算?”

听见陈姨娘又提了那事,庄敏静心中气闷,不过一首词,让她这么多年的名声几乎都毁了,更别提她的野心和抱负,因此语气十分不耐:“那父亲心软了么?”

见陈姨娘讷讷不言,才软下了声:“我知娘是为了我好,可正是如此,才更应该抓住父亲的心,父亲对您还是有情分的,娘只要稍微讨好一些,外头的贱蹄子又算什么呢?我和弟弟都需要父亲对娘的这份宠爱呢。”

陈姨娘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酸涩不已,她一直以为表哥待她是一心一意的,哪怕她只是个姨娘,却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原来,人心易变……

“我明白了……”陈姨娘擦了把眼泪:“那个贱人害了你不说,竟还不肯放过我们,等缓过这阵子,我非要她好看不可!”

不久后,荣国公回到府中,陈姨娘一改往日丧气,使出浑身解数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事毕,荣国公望着陈姨娘粉面含春的俏脸,又想到与她十来年的情分,依稀找回一些旧日恩爱。

此时的世子院中,杨昭与俆妙君正挑灯对弈,俆妙君执棋下了一子,道:“那件事差不多能让白露准备了。”

杨昭点头:“唔,再让陈氏过两天好日子吧,通知白露十日后行事。”

烛火闪了闪,再度恢复平静。

之后几日荣国公每晚都回府歇息,白天也并未去过西巷探望,庄敏静明白陈姨娘暂且稳住了荣国公,心中略略松了口气,至于柳白露,等风头过去再算计不迟。

然而庄敏静并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早已在两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即便她查到的那些消息,也都是杨昭有意放给她的。

此时她眼前正放着一本书册,上面用楷书写着三个字——《六国论》,夏国地处大陆以北,水旱从人、沃野千里,又被崇山峻岭所包围,易守难攻,占尽天时地利。可夏国之外,还有陈、楚、魏、宇、湘、俊六大国,其中又以毗邻夏国的宇国势力最强,这些年来不断发动大小战役试图吞并夏国领土,夏国畏其危,于五年前将地势最低的边塞小镇割让给宇国,可不过短短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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