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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天彻底放晴,彤云尽散,金色的阳光铺天盖地洒下来,驱赶着冷雨带来的寒气。

倒春寒仿佛一瞬间就这么过去了,靖川市迎来了真正的春天。

荣锐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疏影横斜的枯枝,将最后一个烟蒂丢在垃圾桶里。

还是没有方卉泽的消息,无论三次元还是二次元,他都像是人间蒸发了,警方找不到他,民间也查不到他的踪迹。

但一个真实的人,在现在这个年代,是不可能真的彻底消失的……荣锐回到桌前,在前盘上敲了一个0,回车。

暗网的悬红从三十万,变成了三百万。那是他能动用的最大的额度,再加,就得给父亲打电话了。

其实,父亲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亲子关联账户,每一笔支出荣思寰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他没有质疑,也没有阻止……荣锐十年来第一次对父亲产生了那么一点点感激之情,起码,他没有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添堵。

荣锐实在没有心情对一个铁血直男解释自己的性向问题。

敲门声,孙之圣探头进来:“她要见你。”

荣锐瞳孔一缩,霍地站起身来,大步往审讯室走去。

王桂玉已经折腾了快一个小时了。从荣锐告诉她方卉泽是故意陷害她之后,她就陷入了精神病般的疯狂,一开始是歇斯底里地叫,将自己的头在桌子上磕得“咣咣”响,后来大约是磕累了,又趴在桌上鬼叫似的哭了起来,哭得天昏地暗,气断声嘶。

荣锐再次坐到她对面的时候,她还在哽咽,身子佝偻着,拱肩塌背,老态毕现,一下子显现出了真实的年纪。

荣锐给她丢了根烟,她哆哆嗦嗦地捡起来,点了几次才点燃了,说:“你是不是想知道他去哪儿了?”

她的声音又干又哑,让人联想起在玻璃上来回摩擦的泡沫塑料,齿根一阵酸涩。荣锐皱了皱眉,拧开一瓶水递给她。

王桂玉喝了口水,又抽了口烟,斜吊着眼问:“那个短命鬼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为他要死要活?”

她眼泡红肿,满脸涕泪干涸的痕迹,鬓发蓬乱,额头乌青,忽然风情万种地这么一飞眼,浑如活鬼一般。

荣锐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睥睨着她,不说话。王桂玉咳嗽了两声,自说自话地嘀咕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方家没有一个好东西,老的抢走了我的儿子,小的抢走了他的心……我十月怀胎生了他,为他死,为他活,他却带着那个短命鬼跑了……把我一个人丢给警察……”

她又哽咽起来,发出鬼泣一般的气声。荣锐冷然起身,大步往门口走去,王桂玉陡然止住哭声,道:“站住!”

荣锐回头看她一眼,没有任何情绪。王桂玉眼中变幻不定,终于咬着后槽牙道:“我告诉你,你能不能抓住他,把他带到我面前?”

荣锐终于开口,道:“这话该问你自己,你能告诉我些什么?”

王桂玉垂眸示意他坐下,弯着腰深深吸了口烟,语气终于正常了点儿,说:“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他好端端待在美国,事业有成,和方卉慈相安无事,却忽然跑回来杀她。”

这也是荣锐一直想不通的一点——方卉泽14岁杀了马强,方卉慈拿着他杀人的证据,一直没有举报他,甚至还继续把他当弟弟一样养到十八岁成年,送出国念书,后来还给他方氏的资金,让他在美国发展自己的生意。

从黄杨木匣子里的录音来看,那时候方卉泽是听了姐姐的话,去见王桂玉最后一面的,那他们后来又是怎么复合,怎么攒在一起策划了这一系列的杀人复仇案件?

在萧肃口中,他们一家人从来和和睦睦,方卉泽逢年过节会打电话,寄礼物,方卉慈也一直关心着他的生活。那方卉泽为什么会忽然黑化,和王桂玉联手毒害姐姐,回来搞垮方氏?

这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方卉泽再次从正常的生活,拉进了堕落的深渊?

荣锐心中翻滚着无数疑问,但并没有显露出来,只在王桂玉抽完一根烟之后,又丢给了她一根。

“你说的那个录音,其实是一个圈套。”王桂玉怼着烟头点燃了第二根烟,含混地说道,“方卉慈那个死丫头,从知道阿泽杀了人开始,就恨上了我,处心积虑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想把我彻底毁掉。”

她一边抽烟,一边开始讲述十七年前发生的故事。

2012年夏天,王桂玉指使自己未成年的儿子,杀死了丈夫马强。那年,方卉泽刚刚14岁,青春期,易冲动,做事不计后果。但他毕竟是好人家养大的孩子,从小受最好的教育,是非观已经初步成型。最初的冲动和仇恨过去之后,他开始害怕,开始后悔,每天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体重急剧下降,患上严重的抑郁症……

方卉慈看着他长大,怎么可能忽略他的异常?

终于,在某个深夜,方卉泽被噩梦惊醒,跑到花园里偷偷给马强烧纸,结果撞上了跟踪他的方卉慈。

方卉泽扛不住巨大的压力,向方卉慈坦白了一切。

方卉慈一开始根本不相信,直到他挖出自己埋在花园里的匕首和血衣,才明白他早在一年前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和生母相认,并在王桂玉的教唆下“为父报仇”、“救生母于水火”,杀死了他的仇人,也是他的继父马强。

那一刻方卉慈简直惊呆了,完全无法相信一向懂事持重,善良温和的弟弟,居然变成了一个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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