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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在邀月楼耽搁得不久,崔十娘便提出亲自送顾遥回林府,于是崔九娘与崔十娘一起与顾遥去了趟林府,崔五也跟着去了。
到林府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天色昏暗,道路也一片空旷寂静。
林府大门前挂着大红灯笼,莹莹的光彩照下来,门前一对石狮子沉默且威严。
顾遥下了马车,谢别了崔家三人。
小厮见顾遥是被崔家的马车送回来的,没敢多说什么,宋氏的眼线也瞧瞧跑进去传话去了。
今天的林府,显得格外的安静,顾遥心底浮起点诡异的感觉来,只是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见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顾遥长长地舒了口气,直直朝听荷苑走去。
听荷苑原本就偏僻,此时夏虫蛰伏,秋风萧瑟,显得越发幽僻阴冷,顾遥加快了步子往门口走。
只是快到门口时,忽然看见院子里的桂树下有一个漆黑的影子,猝不及防看见,她也惊得一恍神。
她在书里看见,桂与“鬼”谐音,容易聚阴……念头一起,越发把自己吓得出了一层冷汗。
黑影一晃,竟然像她靠过来,顾遥愈是受惊,却是下意识地目光像那里迎过去。
“阿遥!”
噫,哪里是什么黑影,分明是一个人,顾遥不由得有点想笑,把自己吓一跳。
“治表兄。”
林治穿了件湛蓝色的直裰,身形纤瘦清朗,原先在桂树底下遮了脸,光线又暗,可不是个黑影么。
“我今日回来的,你却不在府里……”
他的语调极慢,舒缓而自然,像是有点言不由衷才说得如此缓慢,可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自然温润的。
“是去崔家小聚了……十娘子与我玩得来,便玩过了头,她贯来粗心大意,我又不曾带丫鬟,也忘了回来只应一声。”顾遥温声道,面上带了点小,显得格外柔和温婉。
只是这样子的顾遥,却叫林治觉得有点不对。固然,固然他希望她能事无巨细地告诉他,叫他安心,她能这样信任亲近他是好的……
但顾遥的语气,却疏离的厉害,是故意做出温和有礼的姿态,叫他有些不舒服。
他的阿遥,不该是这样的。林治的心里浮起一点陌生感起来,说不清是如今的阿遥给他的感觉,还是顾遥姿态上的疏远的原因。
“这样啊……”他忽地哽住,不晓得说什么,从前的阿遥不是这样的。她喜欢拉着他的袖子,叽叽喳喳的,说一堆无所谓的小玩意小心情,亲昵又娇憨地缠着他,像是只烂漫活泼的小猫儿似的。
面前的姑娘不是这样,她低敛着眉眼,姿态柔和沉稳的皮相里长出冰冷尖锐的傲骨,寡淡中透出峥嵘的气度,像是被世事狠狠搓磨一把,显得离尘绝世。
阿遥是五月来的上蔡,不过四个月……怎么就变了那么多。
他心里忽地,一下子像是被一阵凉风穿过,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么。
“表兄不是在书院读书么?今日怎么回来了。”顾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他进去坐。
看着顾遥极为自然地请他进去,他忽地,又有些安心。阿遥还是亲近他的,遭逢大变,难免会有些改变,他往后要好好护住阿遥才是。
顾遥自然不知道林治在院子里等她,是顾忌男女之防,也是怕有人说她闲话。
“是书院有些变动,”林逸一笑,也走进去坐下,紫烟见顾遥回来,也惊得欢喜起来,立刻去给两人泡茶。林治一皱眉,道,“先前不知是怎么回事,隐约有些风声,说是端平侯孟辞将先国子监祭酒,也就是大儒宋问宋先生请出了山,到沧浪书院来任教,而书院也一起有许多变动,便放了三天的假……我是今日早上回来的。”
宋问要出山任教了,顾遥心头一动,她可是今天白天还和宋问下棋来着。
“原是如此。”
林治见她有些感兴趣的模样,却还是不怎么搭话,一时之间有些无趣,却也不愿意离去,仍旧道:“阿遥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他是压低了声调的,顾遥听得一愣,心头有些酸涩,只也低声道:“姨母不曾亏待于我。”
只说这一句,心里百转千回的,却是自江南一地亲人死尸鲜血的画面,再到北上一路种种惨状,更是顾遥死后杜杳醒来,目之所触的凄凉……林府被林逸与一众贵女的欺负,宋氏的面慈心狠。
若是顾遥,怕是会嚎啕大哭一场。哪怕是杜杳,她也能感受到记忆里的绝望痛苦。
顾遥一点也不好。
可是她说不出来。
顾遥已经死了。
死人说不出来什么了。
“阿遥,你……你可以跟我说的。”
杜杳听得出来林治语气里的坚定,他是林府的嫡长孙,才学在人才济济的沧浪书院都是魁首,他完全护得住她。
“我很好,也应付得过来。”她不需要他护她,她不是顾遥。
她是杜杳,没有立场利用林治对顾遥的感情来做什么,也不能做这种事情。
再说了,她不愿再用顾遥这个身份,与林府诸人纠缠下去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宋氏还有林逸施加到她身上的,一一清算回去,然后离开林家,抛弃林府表小姐的身份。
“表兄,”杜杳忽地一咬牙,抬头对林治道,“往后,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不再是同一路人,你就当先前的顾遥不复存在了,不过留了一副壳子,你也放下这份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