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的事情,其实他也是很久之后才晓得的。
杜杳是文康帝唯一的公主,身份尊贵,却也孤独。懵懵懂懂的小小年纪,最喜欢和她嘻嘻哈哈的玩伴。
她有两个侍女,一个春池,一个秋水
若要说,她最喜欢欢快懵懂的春池,因为做什么都是与春池在一起的。
春池带她玩,跟她说各路的小八挂,还教给她许多宫外的游戏。
而秋水呢,虽然细声细气的,可是句句都是唉声叹气地劝告她,苦瓜脸似的,真烦。
是春池跟她说,那种石头底下草木繁茂出,会长出漂亮的曼珠沙华,妖娆妩媚至极。
她心向神往。
箭矢飞来之前,春池攥着她的袖子,低声惊呼道:“好多草,还有石头!”
杜杳眼珠子一转,急忙拽住春池的袖子:“好看!”
再眨巴眨巴眼,歪歪嘴。
这是春池教给她的,说是两人的暗号。若是如此,便是表明她喜欢。
——那么春池偷偷给她找来。
她一贯认为,这是再正常不过了。
偏生今日的春池没有那么好,皱着眉,对杜杳道:“公主,莫要看了,反正不知道有什么。”
这句话好了,她就非要知道有没有什么彼岸花。
等到春池邀秋水一起去给她拿红糖糍粑时,她大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趁着两人都没回来,杜杳小心翼翼地翻下来,溜了出去。
才坐到石头上,四周就忽地混乱起来。乱箭流矢,铺着朝这里飞过来。
当然,她那时候尚且懵懂,就连害怕都不晓得,想想也是够蠢的。
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救了她。私心来说,杜杳觉得小时候的自己简直可怕,人家居然没丢了她。
毕竟,虽然她不大记得那场面有多骇人,却记得自己拍那人的脸拍得很是欢喜。
等到她被人带回去,春池和秋水抱着她,哭得一塌糊涂。
春池一边哭一边喊:“都是奴婢的错失,不该跟公主说什么曼珠沙华,今日圣上追究,要奴婢这条命,奴婢便死了来偿还我家公主。”
秋水哭得说不出来话,却也别过来瞪了春池一眼,那时候阿杳自然不晓得那一眼有什么意味。
但是看春池哭成这样,当即从榻上滚下来,短胳膊抱住春池,立着小眉毛故作严肃道:“春池不哭,我不会叫父皇责罚你的!”
听到她掷地有声的童音,秋水哭都忘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嗫嚅道:“公主,这宫中自有规矩……”
她才不听,在她心里,她才是规矩。
“我不!我最喜欢春池,我不要春池受罚!”那时候她昂起雪白的小脸,自然没有看到秋水脸上的失望。
春池这样会真的害了公主,可是公主喜欢这样。
等到文康帝来看她时,杜杳就从被窝里爬出来,窝在文康帝怀里,咬一口饴糖,软糯糯道:“父皇,我觉得春池十分怕你。”
自古帝王,多半既喜欢别人害怕他,又恼怒别人不害怕他。阿杳感觉出来的父皇也是如此。
文康帝果然挑眉,笑道:“阿杳为什么这样认为?”一个小小宫婢,怎么会不怕他。
“明明是阿杳自己犯了错,偷偷溜出去玩,若是春池不是害怕父皇,怎么会要出去给您请罪呢?”她说这话时说得天真无邪,生怕文康帝觉得,这是下人在指使主子。
文康帝沉吟起来,并没有说话。
杜杳有点急:“反正,我不想您因为我,就去惩罚秋水和春池。”
文康帝看着她一脸着急的小模样,不由笑起来,揉揉自家闺女的肉脸:“行,你说了算。”
却抬眼把两个侍女扫了一眼,神情严肃,看不出来喜怒。
左右她也得晓得要护好自己的人,文康帝想着。
“但,得给你个教训,否则次次如此不知深浅,往后如何是好?”文康帝摩挲着白玉扳指,严肃的脸微垂,含着笑意看阿杳。
阿杳瘪瘪嘴,不情不愿道:“什么教训?”
然后她得到了一车的书,从此开始读书,每日里晚睡早起,哪里还有与春池玩的时间。
至于先前救过她的那个人,因为没有人提及,她也忘得飞快。
*
两人走在漆黑的甬道里,四面什么都没有,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顾遥才在墙壁上看到了一个细小的铁疙瘩,她下意识地去摸了一下。
然后就开始在心里骂自己笨,猪吗猪吗猪吗?
“小心!”她一推孟辞,自己也往后一避,可惜甬道狭小,她只能退开半步,一只银针直直朝她钉过来。
眼前白光一闪,有一阵轻微的金属格挡声。她一回神,果然见孟辞手里一把匕首,湛然生光。
孟辞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这个爱瞎摸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
顾遥一哽,想说这个习惯基本上已经改完了。从前她爱亮晶晶的东西,把那些宝石珍珠都镶嵌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就是喜欢随时摸摸玩玩。
但是现在她不好意思解释,只能点点头,又问道:“你没事吧?”
孟辞正要说话,耳边就响起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他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极其难看。
顾遥也听到了,浑身都警惕起来。
她环顾四周,屏住了气息。
空气里有咝咝的声响,应该是放气,她飞快一抬手腕,三根银针在手。
还不及孟辞回头看她,便三下两下地在孟辞身上扎了,再给自己